自2003年7月1日,香港民众大游行以表达对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的不满之后,每年的香港回归纪念日便仅仅只是一个官方节日了。今年的7月1日,五十多岁的Paul Pak走出了他在尖沙嘴(Tsim Sha Tsui)的笼屋,紧随着“香港社区组织协会”(Soco)的标语旗,加入了行经香港中心街区的大游行中。“香港社区组织协会”是一个非政府组织,为了香港贫民,新移民以及居住困难户的利益诉求而孜孜不倦地努力着。“屋子里没有空调,太热,太脏,又太贵。有很多跳蚤啊,小虫子啊,会咬人。”Paul Pak这样形容他所居住的地方。接着,旁边有人补充道:“曾荫权(现任香港特首)来,5分钟都呆不住。”
图1:香港笼屋。 香港,这块人均国民生产总值比瑞士还要高的土地,为什么竟能容忍“笼屋”长期存在呢?这对一些人是个难解之谜,而对另一些人,则是一桩耻辱…… 就像这里所有人满为患的住宅楼一样,笼屋的入口肮脏逼仄,被夹在一辆卖烧烤的流动小吃车和一个卖DVD的地摊中间,门前一堵灰泥斑驳的围墙提供了不少掩蔽,陈旧的大门是用废旧钢材铸造的,上面的油漆漆了又落,落了又漆。墙面挂满密密麻麻的铁皮信箱,其中不少已经旧得七零八落,各种电表也被经年累月的灰尘遮盖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在墙面的上方,漆着几个红色的汉字“七楼吉屋出租”。爬上七层早已被无数双脚磨蚀得凹凸不平的台阶,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一间宿舍间里挤了六张高低床,床铺靠外的一面焊上了铁丝网,带一道“窗户门”,每个床位就算是一间单人住房了。铁丝网可以防盗的,可以悬挂塑料袋一类的东西,还可以方便居住者摆放生活必需品,这对这些生活面积不足两平方米的人们来说非常实用……
图2:狭窄的房间内又潮又臭,一名笼民点烟“薰香”。三层板床,每一层都是一户人家。REUTERS/Victor Fraile 在一排衣服毛巾的后面,姚奎能(Yau Kwei Neng,音译)正躺着休息。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拿给我们看,就算是自我介绍了。他出生于1941年12月19日,早年离开大陆到香港的建筑工地打工,直到患上癌症,无法再继续工作。他一直住在这里,到底也没能赚到足够多的钱,把老婆和两个孩子也一起接到香港来团聚。说起来,他和老婆孩子之间的距离100公里还不到,他却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回大陆去?可能会吧。“等老了以后。” 每天早上5点钟,他都到街上去买一碗茶,早餐是蒸饺。晚餐他自己料理:屋顶的天台有炉子。日常生活最大的挑战,是如何捱过早餐的蒸饺和晚餐之间,没有东西吃的漫长白日。香港政府发给老年人每人每月2000港币的补助金,但房租就用去1500港币(折合150欧元),余下的钱不足以让他一天吃满三餐。
图3:饭前浏览报纸。REUTERS/Victor Fraile 尽管生活拮据,他却始终相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但他也肯定地表示,这种“乱七八糟”的住房是 “不是给人住的”。从前,同屋的人之间会吵架。有个人还差点自杀死了。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朋友”。厕所(一个没有光线的小隔间,地上挖个窟窿)的条件 “不好”,他小心地斟酌着字眼,然后说他已经都“习惯了”。姚奎能靠在小本子上一遍一遍地抄写那些他已经不记得含义的汉字打发时间,本子写满了,就擦掉,再重写。街上的噪声?不会吵到他,因为他有点耳背。除了跳蚤,让他烦心的事2008年一袋米的价格从30港币涨到了50港币。 图4:香港笼屋里的生活。 下铺的床位是最受欢迎的,因为居住者可以把东西放在床下。一个住在下铺的男人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在屋内昏暗的光线里读“哲学书和历史书”。他很想多了解一点法国总统的事,因为他总也搞不清楚这个。这时候吴素秋(Wu So chiu,音译)进来了,她曾是这间宿舍屋里居住的唯一女性。现在她住上了更体面的房子,只是一个人常常觉得无聊,就还回笼屋来和这些“穷光蛋”朋友们吃晚饭,打牌…… 笼屋最早出现在20世纪50年代,最初是提供给移民到香港的劳工做临时住宿用的。香港社区组织协会主任何西华已经向联合国提交了一份材料。联合国经济及社会理事会已经多次表示“笼屋是对人类尊严的一种侮辱”,并且认为“香港政府在握有充足的财政资源的情况下,对笼屋的不作为是不可容忍的”。
图5:一位老人玩牌消磨时间。REUTERS/Victor Fraile 香港生活水平方面的贫富差距正在逐年加大。在这一点上,香港回归并没有改变什么。社会运动的积极分子都同意,只有“真正”民主的到来才能彻底解决这一问题。在董建华任内(1997-2005),曾展开一项明确的住房政策:1997-2004年间,每年新增社会保障性住房5万套。然而这一创举却吓倒了香港的业主们,因为他们的最主要财富就是地产。 在民众的巨大压力下,香港政府中止了这一援助贫民的举措,富人的利益也由此得到了保障……“很多人从此觉得即使申请社会保障性住房也没有用。一些人被退还的申请材料上标注着等待时间:二十年。那还申请什么呢?”何西华说。
图6:一位老人在堆满衣服和杂物的笼屋睡觉。当主人离开房间时可将铁丝网封闭上锁防盗。REUTERS/Victor Fraile 根据官方提供的数据,香港的笼屋最多只有三十处。笼屋的卫生水平和防火措施都由政府监管。不过官方实际上是玩了次文字游戏,因为根据官方定义,一居室内住户超过12名的住宅才能算作是笼屋。据此,业主很快就意识到减少租户的好处。“这种官方标准加剧了香港人多屋少的现状,因为业主索性减少租户人数来迎合政府的标准,也就可以不受那些针对笼屋的管制了。”香港社区组织协会解释道。 图7:少许的生活用品是这位老人的全部家当。REUTERS/Victor Fraile 住在笼屋里的,大多都是所谓的“新移民”,也就是那些从大陆到香港来“淘金”的人。官方数据显示,像这样的居住困难户已经超过了10万人。 (译自lemonde 作者:LE MOND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