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宏海(深圳市文联党组成员、专职副主席):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各位来宾,今天非常高兴有机会在北京来召开我们深圳著名作家曹征路先生的长篇小说《问苍茫》的学术研讨会。首先我也要代表深圳市文联党组、主席团、深圳市作家协会对今天到会的所有专家、学者和媒体的朋友表示我们衷心的感谢。 深圳作为一个年轻的城市,在文学创作上这几年不断地涌现了一批引人注目的作品,就在我们北京,在我们中国作家协会和现代文学馆近年来都先后举办了几位作家的专题研讨会。比方说大家比较熟悉的作家杨黎光、李兰妮、彭名燕等等都曾经在北京召开了研讨会。这次我们来自深圳大学的著名教授、作家曹征路先生的作品又一次来到北京,进行交流和研讨,对深圳文学界来讲也是一个极大的鼓舞。所以首先我除了感谢各位专门来参加我们这个研讨会,同时我也要向我们的著名作家曹征路老师表示敬意。 曹征路老师是在我们当代文坛上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作家,但是他好像真正引起我们整个文坛的更大的关注是在2004年发表《那儿》之后。我们知道,其实在《那儿》之前曹征路先生的小说,已经几乎年年入选中国小说每年的各种选本。这样的一个作家,他实际上原来本身就已经跻身在中国当代小说创作中的前列。但为什么直到《那儿》出来之后在国内文坛才引起那么集中的关注呢?在我刚才所列的那么多深圳作家当中,真正在我们一些大学、杂志、网站等自觉地来提出来研讨作品的,曹征路可能是第一个。这是一个很突出的个案,这一点上可以引起我们的特别关注。 第二点,就是我留意到,曹征路老师之所以引起我们的主流文学界的关注,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在他近年的创作当中,关注底层,而且用比较鲜活的文学形象去反应底层。所以在文学评论界,谈到底层写作的时候,曹征路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重要人物。这又是一个给我印象很深的东西。 这是为什么?昨天从深圳飞北京的路上,我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我们中国当代文坛当中,教授作家不少,格非、闫真、南翔、葛红兵等等,还可以念出一串。但是在我们教授作家当中能够那么深入地关注底层,反应底层,那么深切地反应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当今社会真实状态的作家,似乎曹征路先生又是一个非常突出的典型的个案。那么就有个问题提出了,为什么曹征路能够有这种能力,有这种情怀来关注底层,来反应底层?我这里以一个深圳人或者说以一个与曹征路先生比较早认识的一个朋友,从这个角度来讲一点我的感受。 我比曹征路老师早到深圳,我是1985年到深圳,曹征路老师在我印象中他大概是1992年。深圳是市场经济先走一步,城市化、现代化先走一步的城市。这样的城市,它的社会的变革的程度,对人性生命体验的这种程度,都为作家提供了很多城市所不能提供的这样一些资源。而曹征路先生到深圳之前当过知青,当过兵,回城之后安排工作当工人,工人之后他又当过文联的主席,文艺研究所的专门研究人员。在此之后到了1992年,毅然投奔深圳,投奔市场经济,到了市场经济运动最激烈的这么一个城市。而且他当时来到深圳的时候,虽然说是到大学,但是当时的任务是去主办一个关注外来劳务工的一个综合性杂志,这个杂志当时的前身叫做《生力军》,后来改成《闯世界》。其实按我们今天话来说他办的就是一个关注打工文学的刊物,恰好1992年我当时也在关注深圳的打工文学、深圳的打工青年的群体。所以在这个时候,曹征路老师和我认识了。 认识的时候,他要我推荐一些当时早期的打工青年作家。在那个时候我感觉到,曹老师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文化打工者,他把内地非常好的条件丢掉,来到深圳。而当时给他办一个杂志的条件是非常不具备的。如果没有搞错的话,曹老师又延聘了一批文化打工者,那些编辑们都是一些临时工,其中也有打工文学的早期的作者,像黄毛,所以我特别留意到曹老师在创作谈里,带着很深的情感回忆当时办打工杂志的那段生活,特别谈到了黄毛这个打工青年,打工文学的作者。当时曹老师在这样的环境下把自己的身段完全放下来,奔走于各种各样的人之间,要稿子,要资源。我这次来之前还找到了当时曹老师创办的这个《生力军》创刊号,他当时把打工的这个运动称之为类似我们历史上的闯关东、走西口,把这个打工青年称之为生力军。 一开始他就是一种博大的一种民间情怀,投身于深圳的这样一个经济建设和文化建设之中。我现在要解读一下为什么。有人说大学教授怎么会关注那么底层的东西?为什么曹教授做到了,而其他很多大学教授肯定做不到?我昨天在飞机上跟曹老师有段对话,曹老师承认他现在的创作很多资源得益于那段文化打工生活。在当时困难的环境下他就能够跟底层的人打成一片,他眼睛就向下看,向前看,这点给我印象非常深。所以我认为曹征路先生的民间情怀真正的确立,就是来到深圳之后或者说更为突出的是来到深圳之后,生活经历造就了今天的曹征路,造就了《那儿》和《问苍茫》。 《问苍茫》写于2008年1月1日《新劳动法》生效前后,反映的是深圳这座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现实,与当下的关系十分迫近。小说中随处可见现实的场景题和生活细节,以及来来往往的似曾相识的面孔或表情。可以看出,作为象牙之塔里的大学教授的底层立场,对底层民众的苦难和挣扎以及在社会转型时期的成长的关注与思考,贯穿文字其中的是作者的赤子之心和饱满的悲悯情怀。 我看《问苍茫》的时候,很多人物,很多的场景,很多的文化元素,我在生活中,在深圳可以找到影子。我非常佩服曹先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有那么深入生活的能力,我们评价深圳作家的时候,甚至其他作家的时候,我们觉得曹征路的成功在于他深挖一口井。当他杂志办不下去的时候,最后只能当大学教授了,当大学教授他还继续深挖这口关注民生,关注底层的这口井。而且他一直没停过,他跟很多作家不一样,很多的教授不一样,按他自己的话说,对深圳的五行八做三教九流都有一些接触,也认识一些朋友,其实他是有意识地接触这些人,试想一个大学教授有几个能够这样做的?你像他们当年的编辑部的同仁都是一些热血打工青年,都是为了寻求新体制创新生活而来,每个人都百分之百地相信,既使是漂泊也比无聊强,既使被剥削也比混日子强,资本家再丑陋也比单位领导强。 他们面向打工仔编刊,自己也定位为打工仔,曹征路在和他们并肩作战同时,对底层的打工生活有了直接的体验和积累,并与之接下了深厚的朴实的情感。他在创刊号上就发表了张伟明、安子等打工者的作品,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事先来找我,希望介绍安子等人给他认识,需要采访他们。《问苍茫》里柳叶叶的身上就有安子的影子。柳叶叶是作者着墨最多、精心呵护的人物,是作者理想中的新时代的正在成长的“新人”形象。她从贵州农村来到深圳,自尊自信自强,顽强地反抗着指引她堕落的各种势力,作者赋予她爱情的憧憬和人生的诗意。她是一个诗人,追求知识,拥有爱的能力。她在深圳这个城市经历成长、获得知识、诗歌和爱情的理解,都可以从当时享誉全国的打工妹安子的经历找到应证。 在曹征路的作品当中我觉得有两个他的关注点,一个是对知识分子的关注,第二个是对传统上的工人阶级和现在意义上的农民工的关注。对知识分子的关注,刚才建功主席也讲了我也非常赞同,比如他对赵学尧教授,包括也有文人特色的常来临等等的这种智慧的痛苦,从智慧的痛苦到精神的裂变、异化,我觉得这是写得很成功的,对他来讲是特别熟悉的,特别精彩的,这里不展开谈。但是我觉得他更为可贵的在挖掘新人方面,他写的柳叶叶在打工经历当中怎么样成为一种既适应这种现代文明,又有这种传统的观念相结合这样的一个,又能够面向未来的这样的新人形象。这个人物形象我觉得是非常可贵的,因为我们的现在和未来,在农民工当中,在我们的新人当中非常需要这样的形象。包括唐源,我就想起北京当年也有不少这样的打工,为打工者维权的组织,深圳也有很多,我知道曹征路老师跟他们也有接触。 我记得前年我们在深圳的打工学论坛,邀请了北京的一些学者过来,中国社科院的陈福明他们过来,要调查农民工的维权情况。当时我们一块到了宝安一个维权组织搞的沙龙活动,我们一进去就看到有个维权组织的几个人士和十几个农民工在一起,这十几个农民工全是手指头断了。维权组织告诉他们怎么样维权,怎么样讨回应有的赔偿?然后他们一起唱歌,唱他们打工的歌曲,然后有类似唐源这样的人给他们宣讲维权的知识,他们共同商量怎么样维权,怎么样进一步发展。我觉得在柳叶叶和唐源身上的确是我们看出了我们在市场经济大潮当中的一些新人的形象。这里不展开谈。 我主要的要谈的一点就是,我觉得曹征路先生最可贵的,就是那种深入市场经济的第一线,他不是纯粹的理论的东西,也不是纯粹的那种想象性的东西,他更加深入到这个改革开放的桥头,深入到市场经济的这种内部运作,对市场经济对人性的挤压、异化,造成的种种状态来去思考。 深圳作为现代化发展的城市已经慢慢走向成熟,深圳是一座包容性很强的城市,也是具有文学理想的城市,在这个城市当中有非常多的新的情况、新的问题需要我们探讨。比方说我有个困惑,关于企业的文化,它们也正试图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一个点建立一个核心价值观。我突然想起我们有一个比较先进的企业叫做康佳,他的一个企业文化的口号叫我为你,你为他,大家为康佳,康佳为国家。他就是说在这样一个企业当中,有资本家,有共产党,有港台的资本和管理人员,有大陆的打工仔,有技术人员,他们在同一个工厂,共同创造利润,肯定当中也有剥削。这种情况下他必须找到一个他的一个核心点,核心价值观,所以就是我为你,你为他,他们都为康佳,康佳多赚钱,你老板也赚了,共产党也获得了利润,国家也强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这样一个企业文化怎么样评判?我自己还没有底,但我觉得这肯定是我们在发展市场经济过程中必须要探索的一个命题。 有人说曹征路:鬓发灰白,身体结实,话语沉稳,见解独到,生活规律,不爱热闹,是作家气质,工人外表,为人低调,作品张扬。内心的暖意一直蕴含在他的文字之中。 那么读一段曹征路的话可以体会到他在深圳生活当中的一些感悟和他的一些叩问,读一段曹征路的话,就可以体会到他内心的情感:“有一天我站在大街上,仰视着那些命名为帝、皇、王、豪、霸的巨大建筑物,想象在那里进进出出的各色面孔,忽然心生悲凉,嗟呀长叹。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是170年来中国地火奔突风云激荡最为惨烈的一块。曾经的岁月血雨腥风,苦难迭出,历史吊诡,沧海横流。大地如此苍茫,今日谁主沉浮?” 我想曹征路先生的叩问也是中国当今的叩问,因为我们市场经济不可阻挡,但是在发展市场经济这样的过程中,我们的人类,我们中国的命运未来该如何发展?我们的文学该如何凸显我们应有的人文形象?我想这就是曹征路提给我们当代文学的一个最好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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