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从：外来工的年关近了

工人论坛工作组据深圳红花草维权团队报道：年关将近，珠三角的主干道上，货运车流已经持续一年时间的萧条。能回家的外来工都回去了，不能回去的还在游荡。甚至有些回去了，又再来了，如今何去何从令人迷茫。

据一名做机修的重庆工友介绍，自打金融危机后他就失业了，近一年来，他换了至少三四家工厂，都做不了多久。最近刚刚从一家厂里出来，原因是那间小工厂日子也难过，快要做不下去了。

虽然是难以为继的生存状态，但是这样的小工厂仍然每天加班，一个月上三十天，没有休息。据称，小工厂都是接的没有利润的订单，维持工人规模，期待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而这种没有利润的订单做多了做久了，一不小心财务上做得不够完善，就会不断形成坏账。最后难逃一劫。

然而这样的工厂里，工人们没有签订劳动合同，而且超时加班没有合法标准的加班费，可是工人不敢告老板。据言，境况太差，怕一告老板就跑了，最终拿不到更多的利益反而增加麻烦。只要老板不过份拖欠工资，幸苦一点也就做下去了。外面工作确实不好找。

一名工友甚至跟我们坦言，他们周边工业区的洗碗工一个月只有七八百块，连深圳最低工资标准都达不到。至于一个月一千二三，上两百多个三百小时的厂，很多。

显然，劳动法虽然在执行着，但是时局超越法律。每天上班，累死累活根本没有更多的空间去了解和思考外面的世界，只能从自己身边获取的信息去判断该如何生活下去。珠三角的外来工当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工人处在憋闷而艰难的生活状态中，如今唯一还能让他们能够咬牙坚持的原因，仅仅是还能吃得上饭。

据两名来自綦江的原国企出身的工友介绍，他们每月在珠三角打工大约能挣到一千多一点。很多年不回家了。无家可回。家里老人死后，房子都给别人占去十几年了。自己打工多年要供养孩子读书，根本没有存款，更不奢望说买房了。如今孩子就寄住在哥哥家，在读高中，明年考大学。这是全家人的希望啊。四十多岁的工人，在珠三角流浪，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像来自綦江的工友这样的工人，珠三角还有不少。由于在家乡没有土地没有房子，在珠三角打工月收入仅仅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明天将何去何从，几乎都不敢想象。

而那些家乡有土地的或者有房子的外来工，压力稍微轻一些。但是理性去看待前途，工人们仍旧感到绝望。回家种地生活，这是绝大多数年轻一代的外来工所极力不愿意去想的。作为从学校直接走进工厂的学生工，多少都受到了都市文化的影响，让他们在打工几年之后，重新回到农村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民生活，这是令他们难以接受的事情。

一位来自贵州农村的工友告诉我们，他是家里独子，家里虽然穷但是地多，总还有吃的。自从学校毕业之后，他就在江浙打工，后来实在做不下去了，被拖欠工资，而且他的性格比较内向觉着生活挺压抑的，就回了贵州。但是回贵州之后他就去找工作，找到的工作工资收入不高，他也能安心做下去。最后工作丢了，没有了出路只能在家种地。可是他怎么种得下去呢？没多久他就独自一人跑到珠三角找工作。他说他不想回去了，适应不了。

可是珠三角的工作状况又是如何的呢？一个月工作两三百个小时，只能挣到一千多一点。这是珠三角小型工厂的普遍现象。中大型工厂状况稍微好些。但是仍有许多工厂剥削极为严重，例如比亚迪宝龙厂，就有不少刚刚进厂的工友遭遇了一个月工作了近三百个小时，最终工资只拿到八百多的状况。据言，这是比亚迪以部门为单位核算加班费的制度造成的。

虽然珠三角不少巨型企业都在招工。但是工人的实际状况是否比以前有所改善呢？刚才说到比亚迪新员工的抱怨。事实上来自富士康和伟创力的工友也同样满腹怨言。就在之前几个礼拜，伟创力珠海某厂数千名员工举行了罢工。原因是伟创力给员工放长假之后又让员工拼命加班补工时，造成员工劳动强度加大但收入降低。而收入降低是相当一个时期以来大家共同的不满，于是这一次数千名员工没有任何组织的情况下，一点小小的不满的表达，就造成了罢工的局面。

事实上，罢工之后何去何从，工人们也没有把握。不少工人甚至觉得，罢工就好像出气，气出了人就焉了。但是仍有不少工人隐隐表达着不甘心。

就在今年四月份东莞桑达工业园万士达厂发生七千工人集体罢工事件中，大量从工厂内部流传出来的传单把工人们的热情极大的调动起来。许多工人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够表达声音。但很快罢工平息后，工人的声音开始消失了。可是仔细去接触，我们仍能够发现一些工人仍充满抱怨，仍有发出声音的欲望。甚至一些工人仍在盘算着下次什么时候再罢工，下次该怎么罢工。

工人们似乎怨恨难绝。虽然目前还没发现有工人自觉的去表述自己到底追求的是什么。但是从工人的一些故事中，我们能够窥见一丝痕迹。

一对来自云阳县的工友夫妇分别在两家工厂上班，两人每月大约能挣到六七千的样子。但去年有了孩子，加上妻子是做会计的，金融危机对时局的影响也影响到了这个小家庭。所以坐月子期间小两口就计划着回老家创业。一年过去了，曾上北京买项目，还到重庆考察创业环境，又在镇上新开了铺子。但最近说，镇上的铺子关张了，生意不好做。如今小两口只好继续埋头打工。

如今年关将近，小两口为是否回家过年发生了分歧。相信这样的分歧在珠三角打工的小家庭中比较普遍。最终是一个出路问题在困扰着大多数工人。

现在还只是11月，龙岗长途汽车站来往的外来工已经有所增加。同时，长途汽车站背后的新路程职介所人流仍不见减少的迹象。红花草已接待多位在新路程找工作有两三个月仍未找到合适工作的工友。但这样的工友没有一个谈到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