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红岩:忠诚与背叛》,作者:何建明 厉华,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1948年6月11日,由于冉益智的出卖,中共川东临委副书记兼下川东地工委书记涂孝文在离重庆城区数百里的万县被捕,再一次使重庆地区的地下党组织经受“刨根底”式的破坏。 涂孝文交代了属于他领导的唐虚谷和杨虞裳等地下党员的住地。“书记叛变,全党遭殃”。中共下川东地工委书记涂孝文的叛变,使得下川东地下党组织系统几乎是彻底地瓦解,江竹筠、李青林、李承林、雷震、张静芳、唐慕陶、黄玉清、陈继贤、廖模烈、陶敬之等一大批地下党骨干分子几乎无一例外地被敌人逮捕。 徐远举等特务们一方面欣喜若狂,另一方面又万万没有想到像陈然、刘国、江竹筠、许建业这样的共产党员竟那么坚强不屈,视死如归。这是特务们所不可能理解的,因为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共产党人是些什么样的人。那些混进党内的投机分子也不会真正了解曾经是他们的“同志”的共产党人。 由他出卖的中共万县县委副书记李青林是位女共产党员,敌人在万县将其抓捕后使尽毒刑,甚至用老虎凳折断了她的一条腿,李青林依然宁死不屈。到重庆后,她仍然抗拒任何审讯,甚至连共产党员的身份也不承认。特务们无奈,只好把涂孝文叫去与李青林对质。见到李青林——这个被自己出卖的昔日的下级同志,拖着一条断腿,满身血污却正气凛然。尤其是碰到李青林向他射来的两道利刃一般的目光时,涂孝文感觉无地自容。当特务问李青林认不认识涂孝文时,没想到李青林很爽快承认:“我当然认识他!”并说:“这个人是个混蛋!抗战时期,我跟他一起在泸州的一所小学里教书,他追求过我,我不喜欢他,他就死纠滥缠。我为了躲他跑到万县来,他又追过来缠我,有一次还要强迫接吻,我气坏了,就狠狠打了他一耳光。没想到他竟然报复我,栽诬我,像疯狗一样乱咬人,让我坐牢,简直不是个东西!真是太混蛋、太气人啦!涂孝文,你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李青林的这番话,使涂孝文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次对质给涂孝文刺激太大,再加上从革命者到叛徒的道德负罪感和特务表面上客气而实际上把他当棋子耍的那种身不由己、百般无奈的境遇,涂孝文开始痛悔自己的叛变,甚至经常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能像李青林他们那样坚持咬咬牙挺过来嘛!唉,大不了一个死字,怕什么呢?矛盾之中的涂孝文开始不配合特务的审讯了,这让特务头目徐远举又气又急。 徐远举对涂孝文的变化看在眼里,又无可奈何,作为一种惩罚,将涂孝文从杨家山的“优待室”转押到白公馆,像所有“政治犯”一样投入牢房。 在白公馆,涂孝文和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刘国、陈然、王朴等朝夕相处,这些革命同志了解到涂孝文这种类型的叛徒,其内心尚存一丝良知,于是主动找他们交谈沟通,劝他们保持“最后一道防线”。在他受到李青林的严厉痛斥下所受到的强烈震撼,现在又通过刘国、陈然、王朴等人的言行教育,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共产党人。两相对照,涂孝文羞愧无比,痛定思痛之后,他决心以行动来弥补自己的犯罪:一是不再向特务交供自己手上还保留的部分组织和人员;二是拒绝参加特务工作,不接受以特务身份换取自由。 《报告》中,罗广斌向组织郑重地转达了王朴、陈然、刘国等革命同志的意见:以涂的素质来讲,是很不够、很不彻底的,之所以有后来的坚持,完全是由于党的长期教育、长期培养的结果。从涂的叛变过程看,我们希望组织上对提拔干部、审查干部、培养干部一定要更进一步谨慎和严格。 恼怒之下,徐远举在签发1949年10月28日的一批屠杀革命者的名单上也将涂孝文一起列了进去,这样,涂孝文和陈然、王朴等10人被一同公开“审判”,并押至大坪刑场公开枪杀。 据有目击者回忆,枪杀前,10人都高唱《国际歌》,高喊“共产党万岁”等口号,其中当然也包括涂孝文。一个对革命事业造成巨大危害的共产党的叛徒,在临死前却高喊“共产党万岁”,我们既感叹叛徒人性中的矛盾性和复杂性,又无比钦佩狱中革命者对反面人物的感召力和转化能力。 需要特别感叹的是:当一名忠诚于党的战士,何等不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