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足在这只瓷碗前,凝思了好一阵。 金代的瓷碗,为什么会有个大大的清字在碗底呢? 不得不又想起这个民族,女真,不得不又想起这个朝代,满清。 满清,是中华历史中唯一一个经历400年消亡后再度复活崛起的少数民族政权。唯一的。 虎视眈眈的匈奴,气宇轩昂的突厥,华丽英武的鲜卑,神秘唯美的党项,刚猛雅致的契丹,乃至风云际会的蒙古,都只能在中华的文化历史大舞台上英雄一世,随即在浪激云涌的时代变局中淡漠下去,或者杳无声息,或者一蹶不振,再不复叱诧伟岸。 唯独女真一族,可以避免同时代的契丹、党项的命运,虽在1234年遭蒙古与南宋夹击覆亡,却奇迹般地在大历史的角落中隐忍坚持了410年。 然后,一旦时机来临,他们是那么准确地把握了每一道机会,如闪电当空,倏忽之间完成了当年完颜亮无法完成的统一中国的空前伟大的目标,无数的汉奸为之摧眉折腰,甘为前驱,无数的城池为之洞开,无数的抵抗毫无效果,众多明帝国难于解决的社会政治难题都不能给他们制造统治障碍…… 最让人瞠目的,是他们居然彻底改变了比他们庞大百倍的民族的衣装、发式和礼规。 无论纵横,在整个世界的任何阶段任何地点,你找寻不到这样规模的变更,这样深度的变更,这样不成比例的变更。 没有,哪里都没有。 列举如下图片,是想说明,在女真老祖先(金)灭掉北宋后,他们并没有在统治区内消灭汉民族的衣装发式的举动。 如金代夸海口说“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的暴君海陵王,读《论语》后就曾感慨说:“至于‘夷狄虽有君,不如诸夏之邙也’,窃恶之,岂非渠以南北之区分,同类之比周,而贵彼贱我也。” 意思是说,夷狄和华夏,不该有贵贱差别,这个金代最狂暴的君主,也只是追求用混一天下来获得与华夏平等的,正统的身份。 不单他们,后来的蒙古征服者虽然有激烈的民族歧视政策,却也没有在消灭汉民族文化特征方面动什么黑手。 从这些俑像可以看出,金代对于汉族文化并没有施加更改的压力,虽然推行女真文字,但是金统治区域内的汉民族,其生活习俗还是相对宽松,自由的。 那么,当四百余年过去,是什么样的仇恨,什么样的动机,什么样的力量驱动着这个民族,依仗着强暴的武力,硬生生的变更了整个汉民族的衣装,汉民族的发式? “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恶毒,是怎样衍生出来的?他们又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让如此庞大,如此深厚传统,即便是在蒙古统治下也未放弃本民族衣装发式的汉民族,都拖上了一条令人作呕的猪尾巴? 又是用了什么样的法术技能,使得这个庞大民族在短短两百年之后,会把剪掉猪尾巴的行动看作是革老祖宗的命,或者仓惶,或者痛哭? 又是用了什么样的统驭魔力,使得这个庞大民族开始奴颜卑膝,用奴才的自谓替换了固有的气节和豪迈? 这个挂在我们脑后二百余年的辫子,是一个我们至今也尚未给出正确答案的谜题,乌黑油光或者焦黄蜷曲,让我们回首苍茫史海时迷惘彷徨,免不了地羞红了脸。 澹言 0703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