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府拯救资本家的内幕：二房危机的三千亿援助背后

对迈克·华莱士(Michael Wallace)来说，7月30日清晨是个心想事成的美妙时刻。

这天，他一大早醒来，就得知在7点30分时，布什总统签署了总额达3000亿美元的《住房救助法案》。该法案旨在帮助美国两大住房抵押贷款融资机构房利美和房地美摆脱困境，以便拯救次按危机中的40多万“房奴”。这被称为自1933年罗斯福新政以来最大规模的楼市救助法案。

“太棒了！”华莱士坐在他位于华盛顿宾夕法尼亚大道的办公室里满意地说，“参众两院通过法案也只用了一周，总统在法案从国会呈交上来后不到24小时就签字了。这显示了白宫应对房贷危机的决心” 。

此前，为了争取《住房救助法案》的通过，作为职业说客的华莱士代表全美城市联盟进行了一年多的游说。游说集团的压力促使法案以历史上少见的高速度出台。

最快60天后，该法案的部分内容将开始生效。在这60天内，联邦政府住房部将围绕法案制订细则。

“编外说客”

“尊敬的弗兰克主席，全国城市联盟代表1.9万个城镇的民选政府要求国会立即采取法律手段稳定和加强全国的住房市场……目前的房贷危机对地方政府的影响之大出乎意料。……稳定和强化住房金融体系需要立法帮助。为此，城市联盟敦促您作为国会的一员，请优先考虑住房立法。”

这是“全国城市联盟”3月5日写给马萨诸塞州第四选区众议员巴尼·弗兰克的请愿信。弗兰克是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该委员会的职责之一是普及经济适用房。

总部位于华盛顿的“全国城市联盟”是由全美19000个城市市长组成的组织。它在除夏威夷和阿拉斯加之外的48个州有州级联盟，任务是确保联邦政府不侵犯市级政府的利益，并为市级政府争取更多财政资助。比如，联邦政府下令所有城市的选举由纸票选改为电子票选，却不给市政府提供改革所需的资金时，联盟就会对国会说：“我们理解这个改革，但是我们需要钱来操作。”

民主党人华莱士在3年前加入这个组织，成为一名游说住房政策的说客(Lobbist)。他的职务官称是全国城市联盟高级立法顾问。

现年32岁的华莱士来自印第安纳州，这里与奥巴马的政治根据地伊利诺伊州毗邻，是大湖区的一部分。在2000年至2005年间，他在国会山给一名众议员担任住房政策顾问。至今他仍然习惯称国会山为“那座山”(The Hill)。

“我在‘那座山’上的时候民主党是少数派，所以我们几乎办不成任何事情。于是我就出来了。”声音洪亮，语调轻快的华莱士从小就相信城市的力量，“城市是经济的引擎，尽管政策是联邦政府制定，但是真正的生意交往是在城市里发生。”这是他选择充当“全国城市联盟”的说客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美国，完全通过游说项目赚取委托人佣金的职业说客需要在国会登记。目前全美共有登记说客1.4万多名。这些人如果要展开某个游说项目，需向国会汇报。

除此之外，在华盛顿还有一批像华莱士这样没有登记，不拿佣金，但是立场不变的“编外说客”。这些人大多担任过国会议员的助手，积累了人脉资源后跳槽出来供职于非盈利机构，代表本机构向国会山争取利益，过几年又重返国会工作，来来往往地变换角色。“我们这些人联系密切，随时掌握国会山的动向”。

华莱士在宾夕法尼亚大道的办公室紧邻国家剧院，西面和国会山只隔两条马路。这方便他与议员和他们的助手们保持联络，和他们讨论住房政策。

合纵连横

从2007年下半年起，随着次级债危机的引爆，“全国城市联盟”收到大量关于房屋赎回率升高的报告。今年一季度，美国房屋破产赎回率增长70%。目前全美有2500万个家庭的未偿清的房贷总额低于其房产价值，这就意味着如果有一天他们断供，他们就将破产。大批借款者因无力还贷被赶出家园，或自行逃逸。这给地方政府带来了麻烦。

许多购房者逃离后，被没收的房屋空置于社区中。地方政府必须出资维护这些房屋，并在空置房集中的小区增加警力，以防止空置房滋生犯罪，直到他们找到合法的业主。如此一来，次按危机不仅减少了地方政府的物业税收入，还增加了用于空置房管理的开支。

“全国城市联盟”开始呼吁联邦政府增加拨款，以用于管理被没收的房屋。但凡涉及联邦预算的使用都需要得到国会批准，因此游说国会支持补贴地方政府成为华莱士今年的工作重点。

华莱士为游说工作制定了一个计划。“我要判断议员的力量对比和住房改革在国会中讨论的程度，把握游说的时机”。

国会两院有100名参议员和435名众议员，华莱士锁定的游说对象是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巴尼弗兰克和参议院银行、住房和城建事务委员会主席克里斯托弗多德。这两个机构对住房立法负有责任。

他给议员们的助手打电话，向他们解释自己所代表的组织的需要，问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面谈。今年以来，华莱士总共与两个委员会的主席见面12次左右。

“我们不给议员钱或者请他们去什么地方度假。虽然有的说客会承诺给议员政治捐款，但是城市联盟不这样做。”华莱士向本报记者介绍说，“有时候，他们会希望我们口头上支持他们，这个我们可以做。”

当有城市联盟的成员——那些市长们来到华盛顿时，华莱士会为他们争取得到与议员见面的机会。“我们要让他们听到基层的声音。我们的人至少比联邦政府提前一年发现房屋赎回危机。”

议员也难以推辞会见市长，特别是来自自己所代表州的市长。城市联盟的游说优势在于他们的会员是基层政府的领导人，他们可以影响当地选民对本州议员的态度。

不过，要说服国会立法为市级政府拨款仍然不易。为了壮大游说力量，华莱士决定与其他有共同诉求的组织合纵连横。他总共联合了市长团、楼房建设组织等40个团体联合游说。

在这样一个内容庞杂的法案中，每一个条款都是一场战役。华莱士的游说工作如同一场巷战，需要“逐屋争夺”。今年早些时候，他取得第一阶段的胜利，国会内部基本同意通过税收手段鼓励开发廉租房。

随后，国会同意建立经济适用房基金，其中房利美和房地美将出资一部分。这些钱将用于帮助低收入人群购买住房。“全国城市联盟”自去年以来就主张建立这样一个基金，这是联盟在住房法案上的第二次胜仗。

最终，法案要求联邦政府向市级政府拨款39亿美元，用于管理空置房屋和受其影响的小区。另外，州政府也可发行110亿美元的债券，用于帮助首次购房者渡过难关。

华莱士在与国会接触时并没有提出具体的补贴标准。按照他的理解，国会之所以定下39亿美元的补贴规模，是因为这正好等于联邦政府今年拨付的社区发展经费数量。社区发展经费是联邦政府为社区发展和经济适用房普及所拨付的最大一笔款项，每年拨付一次，从1974年开始从未间断，是联邦政府住房部持续时间最长的项目。

“借壳上市”

这个被克里斯托弗多德称为“对我们这一代人影响最大的住房立法”的法案立法效率之高，也超出华莱士的预料。“像这样一个694页的大型法案能够在一年内完成是一个奇迹。”

省时间的秘诀之一是“借壳上市”。

华莱士打开的网上国会图书馆议案记录显示，当《住房求助和避免房屋赎回议案》(编号H3221)在2007年7月30日首次被国会讨论时，它只是一个关于能源税调整的议案，与住房毫不相关。当年8月4日，H3221议案获得两院批准，呈交白宫。

10个月之后，2008年4月10日，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国会把这个议案捡回来，装进关于住房拯救的内容，重新提交众议院讨论。

此时，全美已有74万个房屋单位被赎回，次级债危机威胁到金融体系。贝尔斯登正濒临崩溃。

由于国会希望在新立法中包含一些税收政策，而美国法律规定凡是涉及税收的议案必须由众议院提出。国会决定借用H3221议案，修改其内容来跳过起草新议案的漫长过程，直接进入讨论修改阶段。这为《住房救助法案》的火速出台赢得了时间。

新法案特意选择在7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进行投票。这安排背后也有着议员们的小算盘。

按照惯例，所有议员在8月份将回到各自所在的州述职。今年住房危机蔓延全美，极少州能够幸免，如果议员们不在回家之前拿出一个解决方案，到家后将难见江东父老。

“11月份参议院将面临改选，有1/3的议员到了需要拉拢选民的时候，”华莱士笑说，“如果不批准这个法案，他们回去就会遇到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