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建筑工地工人的夏天
最不愿：闲着不能开工 最担心：拿不到血汗钱 最希望：平平安安回家 昨天是大暑，气温直指36.4℃！当都市人坐在空调房里抱怨天气太热的时候，烈日骄阳下，40多万建筑工人在广州2000多个工地上挥汗如雨。 他们住得怎样？伙食好不好？平时有啥娱乐？谈恋爱吗？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本报记者连日来走进工地，与建筑工一起度过了24小时，体会他们的喜乐与艰辛。尽管条件艰苦，他们最不愿意闲着不开工，最担心的是拿不到血汗钱，最希望能平平安安回家。令人庆幸的是，广州市推行的建筑工人人手一张的“平安卡”能一揽子解决欠薪等老大难问题，已有25万建筑工有了“护身符”。自今年4月底以来，广州市推行建筑工地农民工业余学校创建工作，预计今年底，全市该类学校将达到700至800所，也就是说，1/3工地都将有建筑工学校，可免费教建筑工“救命”知识。 文/记者 倪明、杨进、何颖思、谭德波 图/记者 高鹤涛 实习生 陈君成 特写一·小工徐大山 不怕烈日烤 只怕没活干 人物：徐大山，45岁，来自河南 地点：中山八路一楼盘 下午3时多的太阳，依然很毒，隔着凉鞋踏在水泥路面上，感觉滚烫滚烫的。记者找到徐大山的时候，他正光着脚丫，拿着铁锨在工地上把泥巴一铲一铲填到坑里，炎热的天气让他满头大汗。长期在工地上暴晒，让徐大山全身上下很难找到一块白净的皮肤。“我来广州这么多年了，工地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我现在都很难记清了。” 没活干也要自己掏生活费 时间在汗水与高温中一点点过去，徐大山干一会儿活，就往旁边的工棚下躲一躲，喝一口水。“我负责打桩，现在还不紧张，等到工程全部开工了，一天24小时轮班倒那个才叫忙。”徐大山说太阳大了点，相对还算比较轻松的，有时候上午可以休息一下，下午出来干活，“说实在的，我倒希望天天有活，工地能天天开工。”他告诉记者，他们的工资每天也只有50多块钱，如果没有活干，工钱当然也就没有了，生活费都要自己掏。他们现在最怕的是躲在屋子里，天再热，只要有活干就好了。 下午6时多，徐大山被晒得流油，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到了快吃晚饭时，终于可以放下铁锨，一天的工钱也有了着落。 十多工友挤在一间房 徐大山想先去宿舍换洗一下。其实，所谓的宿舍也就是建在工地围墙旁的一幢二层简易工棚，他就住在最里面的一间房子。记者看到，整个房子面积只有30多平方米，挤了十多个人，没有一台空调，每人床头放了一台电扇。 徐大山拿了水桶，下楼简单冲了个凉，不到5分钟就上来了，拿着碗就往食堂跑。等他下去时，4个搭伙吃饭的河南工友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干啥子嘛，好像还要娶媳妇，收拾这么久？”徐大山眯着眼笑，也顾不了老乡嘟囔，冲着一大锅面条就下筷子了。 最难打发的时候是晚上 晚上是徐大山和工友们最难打发的时间。他光着身子，两脚搭在护栏上，舒服地打了个饱嗝，随后又一脸无奈地望着记者。他说，城市里比老家热闹，他心里却比以前更孤单了。坐了一会，徐大山终于找到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办法，邀上几个工友在楼下的食堂里打麻将去了，他告诉记者，晚上10时多再回来睡。 早上7时多，记者想再次从工地围墙的缺口处进去找徐大山，一名保安和几名光着上身的工仔一把把记者推了出来，“昨天这里出了点事，陌生人一律不许进来。”记者最后只好自称是徐大山的朋友，才让保安把他叫了出来。“有人知道你们记者来了，他们很紧张。”找到一个离工地远一点的地方，徐大山才敢说话，他说，已经有人告诉工头他接受记者采访了，他也被警告过了。 徐大山说工地又要停工一段时间了，再开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片迷茫，“我的两个小孩都来这里的工厂打工了，但一直没见钱存下来，”他说，“我现在只希望不要生病，多开几天工，多赚点钱，好替两个小孩把结婚的钱赚到就准备回家了。” 徐大山告别记者的时候，花了5元钱在报摊上买了一本小杂志，他说，有本书看，一天的时间容易混过去。 特写二·杂工汤生福 赚够千把元 就回老家去 人物：汤生福（化名），50来岁，来自湖南怀化，做杂工 地点：珠江新城一工地 杂工可能是工地里收入最低的工种。因为不需要什么技术，一般就是打扫卫生和干一些把木板从水泥柱外敲出来、铲平水泥地面等杂活，所以工资较低，只有30块钱一天，每个月20日或者21日发钱。“每天只能存上10块！”汤生福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早饭1.5块，午饭和晚饭吃3.5块，要自己买水，每天买6瓶一块钱的矿泉水就花去6块，加上一包红山茶的烟，4块钱，还有喝点小酒。一天最少要花掉15块。也就是说每天最多只能存下15块，“这还是没有生病的情况下！”老汤说，他们都盼着加班，因为白天和晚上加班，不管加几个小时的班，都当半日工钱，就是15块。不过加了班都很累，洗完澡就上床休息，根本不会有别的活动，打牌也没有，最多看看报纸。 老汤说，最受不了的是饭堂的饭菜，“像猪吃的一样！”人工低，饭菜也难吃，不少人都熬不住走了，原来有20人的一个班，现在只剩下3个。老汤说，等赚到千把块，就回老家去。 特写三·土工李维 香烟太贵 安定后再抽 人物：李维（化名），30多岁，来自河南，做土工，会念《诗经》 地点：东风中路粤财大厦工地 土工跟其他工种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就是工作时间很机动，用李维的话说就是“有时候一天干几天的活，有时候几天没活”。所以，土工按小时算工钱，一个小时5块。李维在这个工地干了十来天，他估计赚了一两百块，扣掉借的伙食费，估计剩下一百来块左右。李维说，没活的几天，他们一般会到别的工地去做。 李维是做混凝土的，就是把砂浆、水泥和石子混在一起搅拌，然后泵上楼顶，把水泥往铁工做好的架子里灌。泥工似乎不需要什么培训，进来了就干，像李维用河南老话形容的：“人家咋做咱就咋做。庄稼活不需要什么技术。” 前几天李维他们都很忙，前天他们就从早上7时忙到晚上11时，只有在中午12时和晚上6时吃了两顿饭。16日那天正是广州最高温的一天，虽然工头提供了矿泉水让他们喝，但在楼顶顶着烈日工作，并不是谁都受得了。但记者问李维受不受得了的时候，他就笑着说：“哪有那么娇气，像你们这样就可能会热晕。” 聊起家乡《诗经》脱口而出 来广东才两个月的李维之前是在家乡的河壁煤矿工作，但后来没做煤矿了。聊起他的家乡，李维就来了劲，“算是念过高中”的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诗经》上的话：“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平时没事的时候，李维一般会到大街上溜达，或者看看影碟，又或者喝杯酒。到广州时李维买了瓶35度的“一滴香”，卖2.5块，“这是广州最便宜的酒！”以前除了酒，李维还吸烟，不过现在已经戒了一个月，李维说吸烟太贵，“等生活安定了再吸”。 关爱篇 人手一张“平安卡” 25万建筑工有了“护身符” 建筑工人非常辛苦，然而如果碰到不良包工头，血汗钱也可能打了水漂，而不少工人被包工头拖欠工资后，由于不懂在工作前签订个人劳动合同，甚至与包工头打官司都难。广州市推行的建筑工人人手一张的“平安卡”能一揽子解决这些老大难问题。据了解，截至6月，广州已有1504个在建工地联网使用“平安卡”管理系统。25.4万建筑工有了“护身符”，农民工的劳动合同、工资发放和社会保险信息都记录在“平安卡”中，企业每月按时上传数据，工人每次出入工地、领取工资、办理保险等公务活动，都会通过刷卡，自动将信息传回“建设工程平安卡管理系统”数据库。建设部门只要一查资料，就能发现哪家用人单位不“厚道”，不用等工人上访讨薪，便能主动找用人单位“算总账”。 广州推行农民工业余学校 叹空调上课工资照领 昨日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大暑，天文台发出了黄色高温预警信号，下午2时左右，本应是开工时间，但在荔湾区的四季花园建筑工地上却出现“怪现象”：偌大的工地内一片宁静，只有少数保卫人员和安全检查员在来回巡查，工地上竟然没有一名工人在作业施工。工人们都到哪去了呢？ 答案就在工地内的农民工业余学校内：一百多名农民工正在空调教室内学习安全知识。作为广州市首家农民工业余学校，四季花园建筑工地农民工学校每月组织工地内的农民工进行2~4次的免费培训课程，当气温超过35摄氏度时，除按技术要求必须连续作业的工种外，其他工人在下午3时前都会安排上课培训，并按照开工的标准给予时薪。 “当了五六年的建筑工，没想到竟然可以一边吹空调一边上课，还能拿到工钱，爽啊！”来自重庆的农民工熊代强兴奋地说。 据悉，自今年4月底以来，广州市推行建筑工地农民工业余学校创建工作，免费教建筑工“救命”知识。据统计，广州“农民工业余学校”目前在全市已经培训师资800人，开办了学校20所。预计今年底，全市该类学校将达到700至800所，也就是说，三分之一的工地都将有建筑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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