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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村棋访谈:劳工阶级已经沦为选举工具

2007-8-1 22:28| 发布者: 上山下乡| 查看: 250| 评论: 0

人物名片

郑村棋,生于1952年,中兴大学(现台北大学)毕业后赴美,获哈佛大学教育学院硕士,曾任辅仁大学企管系兼任讲师、《中国时报》记者、“工人立法行动委员会”召集人及台北市劳工局局长,台湾著名劳工运动领袖,经常以政论名嘴角色参加TVBS的“2100全民开讲”,并主持飞碟电台的《飞碟午餐》节目,被称为岛内最特别的“麻辣烫名嘴”。称为岛内最特别的“麻辣烫名嘴”。

在台湾有这么一个哈佛的高才生,他个子高瘦,架一副眼镜,却主张暴力、崇尚革命,甚至有很多民众等他一声令下就要“起义”;

他曾是辅仁大学教师、《中国时报》记者,当过台北市劳工局长,还做过“倒扁运动”的先锋主将;

他骂游锡“是陈水扁身边最忠的狗”,为此成为第一个被民进党起诉的名嘴,却依然指名道姓痛骂岛内权贵,被岛内民众赞为“以金刚怒目之姿行菩萨低眉之善”……

他就是郑村棋,本期对话台湾名嘴的嘉宾。

被控告,感到无上光荣

记:去年您骂“游锡是陈水扁的忠狗”,被民进党以“公然侮辱与诽谤”罪名控告,创下民进党起诉名嘴的第一个案例。当初跟着您一起骂的“立委”洪秀柱日前已经胜诉,您自己的官司怎么样了?现在还觉得 “被控告无上光荣”吗?

郑:我的(案子)已经开了好几庭了,8月4号还要开庭再审,很可能赢不了。因为我和洪秀柱不太一样,她比较懂得变通,会用“狗是人类好友”证明所讲不涉及侮辱。法官一直认为我态度过于强悍,他觉得我骂得对,但不必搞到这么难堪。但我这个人一向是直言快骂、不会闪避的,本来就是想骂他嘛,何必再去辩解,否定自己呢?

很多人只知道我骂游锡,却不了解我为什么骂:当时陈水扁说施明德有向他求官,游锡就立刻不问所以然地骂施,这是明显的“忠狗”行为嘛!而事实上,我已经看过施提供的一份当年的会谈记录,是由郭文彬(施明德当年的“立委”办公室主任、后成为陈水扁幕僚)记录的,当时明明是陈水扁对施以官相诱。陈水扁这种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习气最让我痛恨,所以我骂游锡,不是为了替施出气,也不想侮辱狗,而是站在人民立场上抨击乖张放肆的统治阶级,最终能被他们控告,说明已经骂痛了他们,我为此感到无上光荣。

记:除了这个案子,您也曾大骂谢长廷前机要秘书张嘉玲而惹上官司,并因经常指名道姓痛骂权贵成为很特别的 “麻辣烫名嘴”,您这种风格是因为个性使然,还是有意为之的?

郑:其实两部分都有吧!首先我是农家出身,一直是个直爽敢说的人,加上我长期从事劳工运动,习惯了直接对抗的方式,讲话不会拐弯抹角、含沙射影,很讨厌陈水扁、李登辉经常 “某个人”、“某个团体”的攻击方式;其次,以前像我这样的讲话风格是上不了电视的,过去谁敢在媒体上直接痛骂权贵、鼓动暴力革命?但随着台湾这几年社会矛盾积淀渐深并日益尖锐,统治阶层却一直无力无心去解决,民众有满肚子的愤怒、痛苦和不以为然需要发泄,在这种大环境下,我是有意识地用很直接、很针锋相对的方式去反击统治阶级,无礼的背后都有反映老百姓心声的主观意识,而媒体为了吸引民众也慢慢接受甚至鼓励这种方式,因为在岛内轻声细语已无用。

至于引发诸多争议的用“三字经”痛骂张嘉玲事件,也是被人为炒作出来的。对当时连续热死六个老农,当局却毫无反应的“天灾人祸”,我上节目时非常激愤地痛批“执政”党的无能与政客的无聊,没有直接骂张嘉玲。但节目播出后,也许在节目上的表现在绿营不讨好,她第二天突然跳出来控告我,将我骂民进党的东西嫁接到自己身上,扣我一个“人身攻击”罪名,是明显的政治作秀和自我炒作,对此我当然会采取拒绝道歉的强硬态度。

司法成为当局维护不合理机制的工具

记:尽管您常常用很直接的方式处事,很多岛内民众还是很尊敬、很喜欢您,觉得在您愤世嫉俗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您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刀子嘴豆腐心”吗?

郑:平常闲散时我喜欢看看书、听听昆曲弹词、泡泡功夫茶,很多人知道了会有些吃惊。其实私底下我个性是蛮温和的,不太喜欢和别人争,也不太会主动攻击别人,但对于不公不义的事情我是从来不会退缩的。不过我也都会先礼后兵,如果在讲理的基础上他们愿意退让、改过的话,我也不是欺人太甚的人;但如果道理都讲明说尽了,对手还是无视现实或不思改变,我就会展开激烈的攻击、批评,如果这种反击再遇到政治约束和压制,我就很可能会抛开任何顾忌破口大骂……

我是从乡下一步步走出来的,明白普通民众的利益底线和所有的痛苦,也知道错误的政策是会伤人的。人民做主人是民主的基本诉求,人民可以允许政府犯错也可以给它改过的机会,但不能忍受政府骑在人民头上为非作歹,我的强悍是为民发声,表达民众不会对错不究、姑息养奸。所以说“刀子嘴豆腐心”没有错,我对当局“刀子嘴”是源于对民众的“豆腐心”,就像金刚现怒目身以降伏恶人、菩萨现慈眉貌以摄取善人一样,两者并无矛盾之处。

记:台湾近年来出现一种奇怪的社会现象,就是很多遭到司法控告的人不仅自己自豪,还会受到民众的尊重,您是这样,邱毅是这样,杨儒门也是这样,您觉得为什么会有这种 “法律与道德背离”的现象?

郑:因为我们这些冲撞者和大多数民众一样,都是一个不正常体制的受害者。就是说,如果今天这个体制是正常、合理的,为大多数社会成员所认可的,那么你一旦冲撞了体制,不仅应该承担法律上的责任,还必须接受民心和道义的惩罚;可是当这个体制已经变得不合理、开始“吃人”,甚至连法律也成为体制内压制力量的一部分,这时候,道德价值就会背离法律价值,体制的受害者必然会受到民意的同情与抚慰。

所以,我们这些“违法作乱”的人之所以能够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是因为司法已成为当局维护不合理机制的一种工具,民众觉得冲撞者是值得肯定的。

施明德投机主义导致“倒扁”失败

记:您是去年“倒扁运动”的重要推动者,还参与发起了“全民告发”行动,然而在主流民意强烈不满贪腐当局的情况下,“倒扁运动”却最终高潮落幕、无果而终,您认为主要问题出在哪里?

郑:(一声长叹)正如我后期的一些批评所指,作为运动的发起者施明德的投机心理太重了。在民怨沸腾时,施明德就像一个灵敏的政治动物,嗅到机会出来收割民意成果,作为自己政治生涯的最后一搏,最初他对这个运动是没有多少信心的,把我们这些搞群众运动的人搞来帮忙,甚至用收取“保证金”的方式探测民意,民怨在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宣誓中充分爆发,因为愤怒的民众确实需要一个能替他们拼死抗争的人,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施明德身上。

但施明德许诺之后,并没打算真的付诸行动,特别是当那么多的民众聚集在他的旗下时,他觉得已经胜券在握,认为只要维持这种民意高压,就可以压垮民进党和陈水扁,用借刀杀人的方式达成目的,使整个“倒扁运动”出现侥幸心理和投机取向。事实上这种思想是极其幼稚的,因为“倒扁”运动已经不是简单的陈水扁上下问题,而是关系民进党“执政”权的生死之战,整个交战形势发生了变化——— 一边是抱着必死决心的统治阶级,一边是希望把陈水扁“吓”下台来的施明德,胜负还有什么悬念?

更糟糕的是,“倒扁”失败后没有人认真检讨过这种投机主义,反而在岛内产生类似 “行动无用”、“阿扁是扳不倒的”等错误论调,留下了非常多的遗憾。

记:“倒扁”后期您也曾提出过暴力革命方式,表示施明德失败后您会接棒继续下去,最后为什么没接手呢?

郑:我当时的表态是,如果施明德承认和平方式失败,我愿带领群众以各种体制外的冲突行动继续“倒扁”。一项运动在不同阶段出现不同领导者是正常的,但一直扮演领导者角色的施明德,一方面希望我们像前锋一样带着群众往前冲,一方面站在后面谴责暴力,我无法忍受这种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做法,因为一旦我自作主张将运动带出体制外,我就要承担所有可能的指责和失败,我不会上当。“倒扁运动”其实出现过两个绝好的机会,一个是绿营9月16日发动的 “挺扁大游行”,一个是10月10日对“总统府”的“天下围攻”,在这期间一旦爆发暴力冲突,民进党必然要表态做出抉择,但施明德先是把运动舞台主动让给绿营来挺扁,又在一圈圈的散步中把“天下围攻”的人气消耗殆尽,把整个运动彻底带向衰落,后来也就没有接棒的必要了。

后来,我将近4个月没有上政论节目,也和这个有关。“倒扁”运动后期,我很不满其中的幻想和侥幸心理,开始在TVBS的节目上批评施明德和 “倒扁运动”,但(主持人)李涛不希望我批评,担心破坏“倒扁”运动内部的“和谐”,我很讨厌这种逃避问题的方式,不让我批评,那我就不来了,又不是为赚出场费来的!我后来转向更开放的广播节目。

劳工阶级已经沦为选举工具

记:一个哈佛硕士回台湾可以有很光鲜的生活,您却一心投入工人运动;在与政府抗争多年后,您又应马英九之邀出任台北市劳工局长;而在备受肯定的4年任期后,您却重返工人运动,能解释一下这些看上去有些矛盾的选择吗?

郑:首先跟我的出身有关,作为一个农家子弟,我对底层的人和事一直很有感情,希望贡献一份力量去争取一些改变;另外,台湾社会有很多的不公平、不合理,对于着迷选举游戏的政党来说,劳工阶级已经沦为它们的选举工具,他们的权益根本无人关心,而劳工运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整合成一种独立的力量,不受“朝野政党”的随意摆布。

我在早期的党外运动中已经有了这种思想,后来去外国又受到左派洗礼,就一心想参与到台湾的劳工运动中,没想到当时岛内都是学院派在搞运动——— 双方站在相对安全的位置上隔空开战、几乎没人跳到街头实践,我只好自己当这个“带头者”,创立了延续十几年的“秋斗游行”等多种运动。

1998年,接受马英九邀请担任台北市劳工局长,暂时走出街头进入体制内,原因主要有三:一是随着民进党获得执政权,工人运动遇到很大压力,因为原来几乎所有的体制外力量都和民进党结盟,与国民党抗争。民进党突然执政,劳工运动一夜之间孤立起来,我们要寻找新的盟友;第二是台湾的劳工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和命运,他们有点迷信权力却不敢相信自己,甚至觉得我是当不了官才来搞运动,那我就当给他们看看;第三则是运动发展需要一些突破,我们以劳工群体为主,和其他阶层可以保持等距“外交”,也可以进行利益联合,为了纠正“国民党永远是敌人”的偏见,我先结盟给其他人看。

至于做了4年就离开,是因为劳工运动才是我的事业,我不想在统治阶层中浪费太多时间甚至迷失自己。

记者 刘强 实习生 谢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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