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左派的说法,现在正是革命的前夕,资本主义的恶性循环已经达到了最后疯狂崩溃的阶段,资本家的贪婪吞噬了自己,所有财政金融的手段都失灵,普罗阶级受害惨重,失业减薪,走上街头,推翻政府,建立一个更适合人的全新制度与社会,似乎是必然的。 但这场革命却还没有来。是在最初阶段,因此可以有所期待?还是这场革命永远不会来?现代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结构不会改变的,因此不用挣扎就认命? 如果把革命定义为推翻政权,环顾世界,革命之火正燎原中:冰岛是范例,破产的财政,让冰岛人愤怒,超过全国十分之一的人口接连几周上街,敲盆敲锅呼喊要政府下台,除了国会被泼漆,总理座车被掷蛋,还逼得警察动用六十年来没使用过的催泪瓦斯驱散群众,这不是普罗阶级的革命,而是全民参与的“锅盆革命”,政府终于下台,成为金融风暴第一个祭品。 从波罗地海三小国到南欧的希腊,到处有人示威,各国领导人像是坐在火药库上,莫不战战兢兢,原本可以选择提前大选的英国与日本,现在绝口不提,现在选举,执政党包准下台,台湾与韩国领导人虽然刚选上,但金融风暴一来,声望马上直直落,连独裁体制的俄罗斯,强人普京总理处理经济政策不当,都赔掉了过去的盛名。 美国并没有欧陆革命的传统,但从某个意义来说,奥巴马当选代表选民弃绝过去的布什路线,既有对伊拉克战争的不满,也有出自经济困境的愤怒,美国也经历了革命。 但是如果把革命定义为整个结构的再造,显然革命的时代还没有到来。各国在思考解决方案时,都把救银行放在第一要务,民众的反感是直接的:“这些金融肥猫因为贪婪闯祸,现在还要拿我们纳税的钱,或是发行公债用我们下一代的钱,去填补亏空,这还有公理正义吗?”但是银行现在已是经济体系的一环,是必要的恶,企业需要它来融资,民众需要它买房贷款,政府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让银行倒。 然而法国“反资本主义党”领导人贝森萨诺不同意这个结构应该维持,他认为,再没有更好发动革命的时间点,二月初他才发起法国百万人大示威,得到的响应让他觉得大有可为,他新成立的“反资本主义党”并不是一个以选举取向的政党,而是把重点放在抗议与示威上,换句话说,是体制外的政治运动,贝森萨诺认为,随着经济环境越来越恶劣,反资本主义的诉求就会越来越受到欢迎。 萨科齐总统表面上对大示威嗤之以鼻,认为法国与世界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私底下担心,贝森萨诺所号召的“新六八年五月运动”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除了传统工会与教师联盟,还会加入反全球化者、极端环保人士,甚至中产阶级,重演六八年革命。 但是革命不是容易的,很难一次就成功,现在的问题更不是在一国之内的革命,而是紧紧镶嵌在国际脉络之下,必须全世界都革命,才算是革命成功。 依照左派的看法,资本主义之所以维系于不坠,先是对亚非拉的殖民扩张,接下来发展出核心与边陲关系,让核心的欧美国家从边陲发展中国家,一直能够剥削获利,饮鸩止渴,从十八世纪到廿一世纪,没有例外。 在目前危机中,政府想刺激景气,花巨款让人民多消费多投资,如果没有关上国际漏洞,只会使得工作机会与资金溜走,但政府如果要限定给国内(购买本国货),就会马上引发保护主义的批评,资本国家领袖的逻辑就是:先不要互相批评或明哲保身,大家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否则一个都存活不了。 左派现在的两难是,保护主义成了必要的恶,当然长远目标是要解放世界上所有普罗阶级,但是眼前必须先顾到自己同胞的工作,必要时以邻为壑,大难到时各分飞,所谓全球革命怕也只能沦为口号。(作者 郭崇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