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的果实：中国面临食品生化危机

有机种植，很好很昂贵

记者·洪鹄 摄影·孙炯

胥保家每天早上6点半起来，7点半上班。他的工作是种菜。他是增城汉华菜场的一名工人，签合同，领工资，干得好的话，每个月还有奖金可拿。

湖南人胥保家在老家时也种菜。开摩托车去种子公司买种子，播种，浇水，下肥，打农药，收菜。念小学时他就被母亲带着在家门口的野地上种过几行上海青，种菜的过程他很熟悉。

2005年胥保家应聘到这个有机菜场，在扛起锄头下地种菜前，这个菜场首先让他接受了一周的培训。“我心想他们还以为我不会种菜哩？”胥保家甚至有些不高兴了。第一课，组长先教他使用火枪——一往土里打一枪放一把火，是相当有效的给土地杀虫杀菌的方法。

“在老家，杀虫的办法就是用药，这里倒都用些土法子。”胥保家笑着说。

有机，要先让土地活过来

萝岗区九龙镇洋田村的这1300亩地1999年被租下来的时候，绝非一块好地。“只是这块地能长租，很难找到这么大一块能让我们租20年的地。”汉华菜场经理段敏说。这块地土质平庸。之前由当地农民耕种，长期使用化肥的结果就是地盐碱化得厉害，土壤板结，肥力下降，菜相当难种。

汉华农场开始尝试少用甚至不用化肥，工人们被吩咐去收集各种生物有机肥。先是附近村民家的秸秆、粪便，后来发现村里的榨油房里有很多花生饼麸，段敏便让工人们大量买进。花生饼拿回来泡进桶里，盖紧桶盖密闭发酵，腐熟之后就是很好的肥料。

不用化肥之后，那块土地的条件变好了，盐碱程度逐日减轻，土壤养分也更加充足。肥沃的土地促进了作物的长势，蔬菜的生长周期变短，而短周期也减少了病虫害的入侵机会。土地好像“活”过来了。

2004年初，一名园艺专家建议段敏，何不下决心往更高档次的有机农场发展？

按我国标准，蔬菜按其安全、健康标准从低到高依次称为“无公害蔬菜”、“绿色蔬菜”和“有机蔬菜”，“有机”是最高级别。学生物出身的段敏知道，有机蔬菜可不是施施有机肥那么简单，它需要经过专门机构的认证。这项认证不单单针对蔬菜等农产品。整个种植生产过程，都将被全面规范与监控。

段敏在网上搜索到了20多家国内的有机认证机构，最终选择了南京国环有机产品认证中心（OFDC）。这个中心隶属于国家环保部，是国内唯一一家取得国际有机农业联合会(IFOAM)认可的认证机构。

南京国环几次来到杨田村，和菜场的负责人一起研究有机农场改造的问题。国环提出，一旦决定变更为有机农场，首先必须立即停止任何化学农药的使用，所有的除草剂、杀虫剂与杀菌剂都不可再用。防虫害只能用物理和生物的办法来解决。

汉华改造成有机农场的第一步投资花了1000万，其中最关键的是蔬菜大棚的建设。陆地种植是将土壤和蔬菜向各种病虫害完全裸露，而大棚则可以做到严防死守，给蔬菜一个相对洁净的环境。

喷灌系统也需重新加强。根据OFDC的认证标准，有机灌溉水质必须符合国家环保总局颁发的GB5084的农田灌溉水质标准，这项标准对于灌溉水质有29项严格的控制指标，对于每升水里所含的生化需氧量、全盐量、各种化合物和重金属元素，都有明确规定。并且有机地块的排灌系统须与常规地块隔离，保证常规用水不会渗入有机地块。汉华菜场改造前用的是洋田村的地下水，决定搞有机之后开始引入更为干净的水库水。

当化肥完全禁用、必须全面使用有机肥，成本也在追加。段敏算了一下账：“之前用的化肥一吨约需2000元左右，并且是直接可以下地用的。花生饼一吨就要3000元还需要再加工。而且同一块地，有机肥的用量比化肥要大。肥料的成本就上去了接近1/2。”

2004年11月，南京国环的认证专员再一次来到汉华菜场。除了实地考察土壤、水源情况外，还查看了段敏提交的农场土地四年使用情况报告。这一次，汉华的申请合格了。

先照顾自然，再让自然照顾我们

2004年，汉华作为广州唯一一家通过认证的有机农场，孤零零地摸索着生存之道。

2005年来到汉华的胥保家还记得刚来时的情况。由于禁用农药打虫，他们的白菜病虫猖獗，他和工友蹲在大棚里，看着菜叶上虫蛀的窟窿眼一筹莫展。即使大棚提供了一道防护，可以挡掉60%的虫害，但还有40%呢，不打不是个办法。胥保家说他当时恨不得就打药了。

那段时间，段敏也心急火燎，她隔三岔五去日本、美国考察。最后她发现香港农民利用火枪给土地消毒、杀虫。“每种一轮打一次火，高温杀毒杀菌，虫子都打死了。”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回来让汉华的工人们学，胥保家和工友们提着火枪小心翼翼地在田里边走边开枪，一时间成了洋田镇的奇谈。

各种土法子逐渐都被用起来了。很多飞虫有趋黄性，就在菜田边立上黄色的板，上面涂满胶水，半天能吸来一板飞虫。没了农药，除虫三十六计全被用上。但最让段敏高兴的还是大自然自己的一招——青蛙。

“原来这片地哪来的青蛙，都是盐碱土。喷农药不但杀虫，也杀青蛙。”而在段敏们停用化肥停用农药之后，汉华的菜田里，逐渐引来了成群的青蛙。有青蛙大量地捕食害虫，胥保家们省心了许多。“其实之前用农药，效果也是越来越差。虫害的抗药性越来越强，只能越喷越多。那样的蔬菜，没有毒才怪，对人的伤害只是现在没显现出来。”

但一切依然艰难。改造有机农场前，汉华的日蔬菜产量超过5吨，全部向香港出售，拥有几家大菜场作为稳定的销售通路。有机种植之后，产量锐减，菜价却翻了两倍。最低的时候，日产蔬菜仅达200公斤。

段敏则不断提醒自己放低心态，“做有机农场，起码一开始绝对不能指望赚大钱。其实做之前我们也都想到了，减产、甚至亏损都有心理准备。”

2005下半年开始，汉华的蔬菜产量开始恢复。2006年春，在减产、亏损一年半之后，蔬菜日产量达到了2吨。此时，汉华又申请了美国有机作物改良协会（OCIA）的有机认证，为打入香港市场铺路，并不断和香港的各大超市谈判。最终百佳等几个大超市同意了汉华有机蔬菜进入销售。

段敏拿起一包青菜，指着外包装上的三枚标签说，“这是IFOAM（国际有机农业联合会）的认证标签，这是产品认证编号，不管卖到哪里去，只要输入编号到网站上一查，就能立即知道产地和厂家。如果有什么问题，是逃也逃不掉的。”

这包300克的菜心将在香港的超市里出售，售价在24元港币左右。而同样重量的普通菜心不会超过10元港币，而在大陆的菜市场，最普通的菜心约2元人民币一斤。要让这两块钱人民币能买到500克健康的有机蔬菜，是现在全世界有机种植专家都在研究的问题。

食品的等级

初级：无公害食品

按照相应生产技术标准生产的、符合通用卫生标准并经有关部门认定的安全食品。严格来讲，无公害是食品的一种基本要求，普通食品都应达到这一要求。

中级：绿色食品

是我国农业部门推广的认证食品，分为A级和AA级两种。A级绿色食品生产中允许限量使用化学合成生产资料，AA级绿色食品则较为严格地要求在生产过程中不使用化学合成的肥料、农药、兽药、饲料添加剂、食品添加剂和其他有害于环境和健康的物质。绿色食品是从普通食品向有机食品的一种过渡性产品。

高级：有机食品

是指以有机方式生产加工的、符合有关标准并通过专门认证机构认证的农副产品及其加工品，包括粮食、蔬菜等。有机食品与其他食品的区别主要有三个方面：

第一，有机食品在生产加工过程中绝对禁止使用农药、化肥、激素等人工合成物质，且不允许使用基因工程技术；其它食品则允许有限使用这些物质，并且不禁止使用基因工程技术。

第二，有机食品在土地生产转型方面有严格规定。考虑到某些物质在环境中会残留相当一段时间，土地从生产其他食品到生产有机食品需要两到三年的转换期，

第三，有机食品在数量上进行严格控制，要求定地块、定产量，生产其他食品没有如此严格的要求。

生产有机食品比生产其他食品难度要大，需要建立全新的生产体系和监控体系，采用相应的病虫害防治、地力保持、种子培育、产品加工和储存等替代技术。 (本文来源：南都周刊 )